手表戴在腕上,起初也不过是冰冷的金属与玻璃的结合体。表带扣上的一瞬,略紧,皮肤便印上一道浅浅的红痕,像是时光初次咬啮的印记。 日子久了,这异物竟成了身体的一部分。抬手看时间,表面反着光,秒针一步一步地爬,不疾不徐。精工的机芯向来以精准著称,每日误差不过数秒,较之人生的无常,倒显出几分机械的诚实来。 表盘上的夜光涂料,白日里吸足了光,到暗处便幽幽地亮。有一回半夜醒来,在漆黑的屋里,瞥见腕上这一点微光,竟觉得是时间本身在黑暗中向我眨眼。
金属表带夏日里贴着皮肤,沁出细密的水珠;冬日却又冻得如一片铁,须得用体温去暖它。它就这样冷热不避地跟着我,记录着我体内温度的变迁。 表镜上渐渐有了划痕,是岁月给的;表壳上也有了磕碰的痕迹,是生活给的。我时常盯着这些伤痕看,想着这表竟比我更早地老去了。 表带松了,得截去几节;电池尽了,须换新的。这表终究不是永恒的,它只是比我先一步走向衰亡罢了。 人们说戴表的人守时,我却觉得,不过是表戴久了,人便学会了与时间妥协。